【邱蔡】武当文豪成长秘闻录（上）
我有个徒弟，随我学习写作技巧已经很多年了。
虽然有“师徒”之称，但我很少教他什么。这孩子天分极高，无师自通的事情不要太多。
他喜欢写情情爱爱的故事，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，但写出来的故事总能赚取女孩子们的眼泪。
读者们千方百计想要打听他的来历，甚至在金陵城追着问我。
摘自：天机阁出版社出版，《名士录·逸闻·著书人》
作者：红裙仅此一条请不要错认盗版
宋居亦夹着课业笔记，踩着轻功直奔金顶附近，背后墨鹤随风而动，穿梭于青松翠柏之间，惹来关注无数。
山门今日不讲经布道，金顶上熙熙攘攘的香客求签问卦，道长道童各施其职。宋居亦先朝里张望了一下，眼瞅着郑居和低头看签，立马猫着腰从门外一溜跑过。
金顶背后有个小偏间，专门留做小道童歇脚点，也是萧居棠偷懒的主要根据地。宋居亦跑到窗边，学了一声乌鸦叫，就听见清脆的童声问，”老四？”
“是我。老五你弄完没有？”挨着金顶人多眼杂，宋居亦就怕几位师兄师叔神兵天降，肉体不被罚，精神也受折磨。再说，他和小师弟接下来的对话，可是十分少儿不宜。
门开了条缝，萧居棠在里面说：“老四你快进来，一会我还要回金顶，不能离开这。”
宋居亦应了一声走进去，顺手关好门。他转过身，语速因为激动有些快：“今天薛师叔的岐黄课，我发现了好东西。”
边说着，他拿出课业笔记，哗哗翻着，很快指着某一页说：“你看，课上讲阴阳崩离，命不久矣。你最近写的那个本子，不是说不知道给负心汉什么教训吗？依我看，要不就写他精尽人亡，又解恨，又不影响故事本身。”
萧居棠闻言，眼睛一亮，跳到四师兄身边：“我看看。”
“来的路上，我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下，应该问题不大。”宋居亦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，伸着腿，老神在在道，“既然负心汉是个好色之徒，妾纳了一屋子，最后还放任结发妻子被欺负，让他死于马上风，这多合适啊。”
“要是你写他得了不治之症、被撞死、摔死、穷死，都不合适嘛，这明显就是为了死而死，太生硬了。不好不好。”他摇摇头，继续沉醉在自己的分析里，“上次书店老板不是说，现在读者们可挑剔了，情节一定要自然流畅，光有香艳，也怕是不得行了。”
“嗯嗯。”萧居棠疯狂点头，喜笑颜开道，“老四，我发现你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好了。”他话锋一转，眯着眼嘿嘿一笑道，“你的龙阳小说，啥时候重出江湖呀？”
话本故事算得上坊间一宝，才子佳人，花前月下，英雄豪杰，铁马冰河，古往今来人民群众为此落的泪，少说也抵得上一片云梦泽。看看江湖第一情报机构天机阁，小册子一出出一筐，本本不重复，套套一扫光，雄踞大明出版社榜首。据说，天机阁一姐李红袖带出来的弟子，一笔书尽是非荒唐天下事，赢得粉丝无数。
宋居亦和萧居棠，武当最小的两位居字辈，都是李红袖的弟子——当然这事得偷偷干，三个当事人对此都是守口如瓶。
据说萧居棠的粉丝好几次在路上堵着李红袖，泪眼婆娑地嘤嘤嘤了好一阵，死乞白赖地求李红袖告知作者真身。纠缠无果后，又嘤嘤嘤地求人带话：跪请双更！跪请开新坑！
别看武当小师弟年龄小，坊间热度可是十分高。
相比小师弟的鸳鸯蝴蝶，小宋道长路子更野，出去的第一本就是龙阳小说，虽然不涉及颠鸾倒凤，情感也似有若无，但在李红袖看来，已经足够耸人听闻。
传说，这手稿最后，李红袖只留了一句批注：萧掌门若知道了……
宋居亦对此十分委屈，扪心自问，自己并不是断袖，只是在男女间的缠绵悱恻和手足情深、快意恩仇之间，更偏好后者。他天性爽朗，情情爱爱只让他动容，却激不起丝毫绮念，写本子纯粹是好玩兼能赚钱——只是爱财不可以吗？又不是人人都是小棠，天天只想着娶暗香的宁宁姑娘。
常言道，艺术来源于生活，萧居棠取材自金顶香客，宋居亦取材自山门。武当清一色的男弟子，总有那么点看对眼，结了道侣，但终究是极少数，毕竟自张三丰开山立派以来，神游玉虚，求索大道是门内至高目标。宋居亦从小长在武当，耳濡目染之下，对师兄弟间亲昵的小动作、插科打诨、口舌之快等倒是十分熟悉，但真要看见名正言顺的道侣站一起，他也只是下意识红着脸，匆匆离开。
这直接导致他的龙阳小说感情线极端清水，似是而非，结尾总让人恨不得钻进书里，替主角大喊一声：“你喜欢他，他喜欢你，你们去师门登记好吗？！路费我帮你们出！”
个别极端的，还在读完后，跑回书店喊骗子退货！理由是：这两分明只是好兄弟，你骗我是龙阳？！
书店老板都有些反馈的路子，宋居亦接到这条反馈后，直接撂笔不写了，连笔名“嗯恩摁嗯”别人冒用了都懒得理。萧居棠不解，他便懒洋洋地翻着小师弟最新手稿，回答道：“我知道这天迟早会到，门派内来回就这么些事，再写下去，大家都审美疲劳啦。”
小师弟咂咂嘴，感叹一代大手就这么默默退隐，徒留自己孤军奋战。
往事被重提，宋居亦斜了一眼对方，撇撇嘴：“山下那些本子，我听傅原向义他们说了，细水长流、青山相伴不吃香了，大家喜欢看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掏心掏肺死而后已的故事，我去哪找素材啊？”
萧居棠想想也是，全山上下就自己和老四两活宝，别的师兄弟都是以掌门义父为榜样，仙风道骨不染红尘。心里虽这么想，嘴上他还是坚持道：“你就先观察呗，反正哪天灵感来了，就接着动笔啊。”
两个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，掐着点出了屋子。
离了金顶，宋居亦这才想起下课后，谦享长老让自己去告诉三师兄邱居新，朴道生今晚有事抽不开身，晚课临时交给邱居新。他一拍脑门，连忙往太和桥上跑。等到了桥，他足尖一点就往下跳，几个起落直奔桃花树下。
宋居亦赶得急，连邱居新背后本就站了个人也没留意，他正往桃花树一跳，那人恰好绕到邱居新面前，彼此都来不及反应，他就这么直直扑到对方后背上。
“哎呀——好疼疼疼啊！”宋居亦被撞得眼冒金星，捂着脸疯狂喊疼，脸面撞到剑匣上，小宋道长不顾形象地呼天抢地。
气氛十分诡异。
敏锐如宋居亦，顾不上疼，托着麻木的脸站起来，映入眼帘就是他二师兄和三师兄抱在一起。
准确来说，是三师兄揽着二师兄的——腰。
宋居亦第一反应：刚刚那一撞是撞坏脑子和眼睛了吗？水火不容的二位师兄居然抱在一起？！
万年冰封的初坎道长似乎有一丝动容，这变化一闪而过，快得像夕阳余晖变化带来的错觉。
蔡居诚几乎是一掌拍开邱居新，羞愤之情溢于言表，连眼角都因激动而隐隐泛红。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居亦，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：“这么赶着对邱居新投怀送抱吗？”
一句话砸得小宋道长十分懵逼，这明明是蔡师兄你自己投怀送抱啊，怎么怪到我头上？
或许是宋居亦表情太过明显，蔡居诚心情恶劣指瞬间创下新高。他冷然一笑，转身就要朝宋居亦走去，脚步还没迈出去，就见一道银光掠过'，忘尘的银甲已经堵在自己面前。
“请师兄不要为难居亦。”邱居新注视着蔡居诚，纵然对方脸上怒气滔天，他却全然不为所动。
音色如泉，语调平和，二者相加，却调出不容拒绝的坚定，无法反驳的霸道。
蔡居诚冷笑一声，惯例挖苦了些邱居新你好大的威风之类，得到一贯的沉默应答后，便又拂袖离去。
小宋师弟躲在三师兄英挺的背后，内心对二师兄的无理取闹咋舌不已，嗯嗯师兄不回话是错，说话也是错，动一动还是错，他都替邱师兄心累。
而且蔡师兄也是的，看人家不顺眼就不要来看嘛！每天乐此不疲给自己找不开心，真真不可理喻！
翻遍人生词典，宋居亦实在理解不了这对全门派最莫名其妙的关系，他挠挠头，心想，总不能说是爱吧？！
电光火石，福如心至，无上天尊乐呵呵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小玄玄玄玄玄玄玄玄徒孙，宋居亦灵光一闪，激动地拍了下大腿。
这不就是现成素材吗！！
从情同手足到一人起念再到一人入戏，对方一无所知，想想就特别带感啊！
凭借当红作者（曾经）的直觉，宋居亦觉得这路子能成。
等他嘿嘿一笑结束，回过神就发现冰山师兄正冷冷盯着自己。
“额……邱师兄，你看着我做什么？”尴尬又僵硬地笑笑，宋居亦努力挽回生存空间。
邱居新沉默了好一阵，终于开了金口：“找我有事？”
“对对，朴师叔今晚有事，让你去带晚课。”
“嗯。”邱居新点点头，背着剑匣就要走，宋居亦正要跟上，突然又听见“心神不定，今天开始每天多扎半时辰马步。”
“我亲自检查。”
宋居亦此刻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：五雷轰顶。
我是造了什孽？小宋道长苦哈哈地想，只是没留神蔡师兄在这，一下子飞猛了，把蔡师兄撞到邱师兄面前，这种非原则性问题，也需要被罚，天理何在啊！？
心里再郁闷，大丈夫能屈能伸，为了光明的未来，为了明天的小钱钱，小宋道长果断选择闭嘴。他跟着邱居新一路到了南崖宫，和所有师弟师侄们一起做人形冰雕。
好不容易捱到下课，宋居亦火速回到自己的弟子居，舔舔毛笔尖，打开小本本就开始刷刷做记录。
“七月初五，今天蔡师兄又去找邱师兄了。”
“说起来，我撞到蔡师兄的时候，邱师兄为什么不躲呢，反而一下就把蔡师兄抱住了，邱师兄不是从来都不正眼看蔡师兄吗，他应该很讨厌蔡师兄吧？”
歪着脑袋想了一下，他又草草添上一句发自内心的灵魂拷问：“什么时候，邱师兄会罚蔡师兄一次？明明蔡师兄一直在挑衅，可邱师兄总是很包容的感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