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邱蔡】约法一章（上）
01
旖旎美妙并不是无坚不摧。起码在蔡居诚眼里，正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邱居新，绝对是“不解风情”的代表。
四目相对，一人因气恼，眼底火苗簇簇，另一人则平静无波，好似此刻被摁着手腕、躺在他人身下、即将被剥个精光的不是自己。
五分钟前他们还穿着同款西服套装，现在外套双双不翼而飞，邱居新领口到胸的衬衣扣子都被蔡居诚解开，锁骨和胸半敞着，配上他刚毅的脸部线条和深邃眉目，画面美好地惹人浮想联翩。
可在蔡居诚眼里，只觉得白瞎了卧室里挺有格调的氛围照明——邱居新这种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，果然是无可救药。
被疯狂吐槽的事主还嫌事不够大，友情提示道：“套子和润滑都在台灯下面第二层抽屉里。”
安静了三秒，他又补上一句：“你可以再考虑清楚。”
“够了！闭嘴！”蔡居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气急败坏地开口。不等对方接话，他烦躁地松开手，翻身下了床。
碰！门被人凶残摔了一下，发出崩溃的嚎叫。
被留在房间的邱居新坐起身，嘴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。
02
哗啦啦——蔡居诚掬了两把水泼在脸上，在凉意中逐渐冷静下来。
小阳台上摆了一对桌椅，很简洁的实木款，有蔡居诚喜欢的弧度和体验感。虽然在某些方面，他和邱居新喜好非常同步，但这绝对不足以打动蔡居诚。
背靠着椅子，他觉得放松一点，再想起刚才邱居新的话，不得不承认，有些人确实很有反将一军的能耐。
你，确定，我们之间要发生这样的关系？这是邱居新被蔡居诚恼怒推倒时，说出的第一句话。
连一丝错愕都没有，冷静地像他们不是马上可能要欢好，而是在办公室开会。
脑内回播美好得无法直视的画面，蔡居诚心里骂了句脏话。这出闹剧的起因是他们一起出席圈内聚会，席间有好事者八卦，问他们谁在上，谁在下。
同性婚姻早不是什么新鲜事，不过人嘛，八卦天性延续了几千年，哪能一朝一夕就改掉。蔡居诚本来想开个玩笑直接翻篇，哪料邱居新先他一步，接过话：“只要居诚开心，我，都可以。”
认真笃定，很是那么回事。
蔡居诚听着周围一片打趣声，只觉一口老血差点把自己憋过去，不过他也多少算小有所成，商海打滚练就的本领让他下意识挂起虚伪的笑容。
好像他们真是伉俪情深一样。
但这绝对不是蔡居诚想要的。
03
相对论之所以伟大，是因为它的普适性。在这个男男生子都被祝福的自由婚恋时代，包办婚姻居然又逆袭了。
蔡居诚和邱居新的关系更纯粹，不仅包办，还是利益联姻。
连感情基础都没有的闪婚。
领证登记前，蔡居诚没见过未来配偶的本尊，只看过岳道怀给他的档案袋。他们这群人天天和数据打交道，对方长什么样没记清，光记住一大堆个人信息。
估计是朴道生和岳道怀的目光太慈祥，身为他们养子，蔡居诚感念养育之恩，心一软，点头答应了。
岳道怀哈哈一笑，拍着胸脯表示：“居诚放心，这孩子我见过，除了话少人冷，其他都无可挑剔。”
无所谓了。蔡居诚悄悄在心里嘀咕，反正走个形式，起码不是什么草鸡孔雀。
朴道生私下早就和他交了底：这场婚事，不仅能给蔡居诚一个进入集团总部的身份，也算是让三十年前断开的关系有个新开始。
三十年前明月爆出重大案件，岳道怀、朴道生从现场匆匆逃出生天，为保总部置身事外，岳朴两人决定退至幕后，寻找时机再沉冤昭雪。逃亡的日子诸多难处，蔡居诚体验充分，越是这样，事后每每想起，他越是感激岳道怀和朴道生从未抛弃过自己。
当年他被“折花”的老丐头当街揍得哇哇哭，老丐头嘴上骂骂咧咧，让路人误会他是蔡居诚叔公。大街上人多，却也只有岳朴拦下他们。
岳道怀用方言说了几句黑话，最后还是动了手。老丐头见两人不好惹，收了朴道生的钱就走了。
三人随后买了最近的火车，直接去了隔壁省。
辗转多次后，三人总算过了一段安稳日子，直到蔡居诚大学毕业，从朴道生手里接过一笔创业启动金。折腾了几年，公司也开始步入正轨。
一年后，明月案件真相大白。那天看着喝高的岳道怀，蔡居诚猜测总部差不多该来接人了。
他是打从心底高兴，尽管他喊他们是岳叔朴叔，但这段父子缘情深义重，于他而言，便是深刻领会了四个字：父爱如山。
所以，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而已，他愿意。
蔡居诚心里很清楚，朴道生的理由实在牵强，真正的原因，恐怕还是二位叔想给他找个可托付的人。
怪只能怪蔡居诚眼光高，加上天生脾性桀骜，实在不好亲近，知难而退大有人在。有时候岳道怀拿这事打趣他，他也是眉毛一挑，漠然道：“情情爱爱有什么意思，还不如看论文。”
每到这时，岳道怀又会爽朗地大笑起来，拍着养子的肩膀痛快道：“好！好男儿志在四方，不用拘泥这些！”
04
第一次见面被安排在萧疏寒家里。
赶上下班晚高峰，蔡居诚紧赶慢赶，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。
萧疏寒家是个独立的复式单元，他按了按门铃，就被朴道生一把拉进门。客厅布置很简单，是他熟悉的风格，打消了他心里某种对花里胡哨、金碧辉煌的恐惧。岳道怀正和萧疏寒说着什么，看见蔡居诚进来，立刻给萧疏寒打了个手势。
萧疏寒身侧还站着几个人，离他最近的那位有一双澄澈如莲的眼眸，让人过目不忘。另两个相对年轻些，其中一个嘴角含笑，面容和气，另一个修长高挑，眼角微扬如刀刻，黑瞳深邃似寒潭，自带一股逼人的煞气。
蔡居诚心里咯噔一声，暗道这厮可不是好相与的货色。
没容他多想，朴道生领着他开始认人。萧疏寒没有过多表示，只点点头，人如其名般疏离淡漠，轮到面如寒冰的那位，朴道生轻咳一声，郑重介绍道：“居诚，这就是居新。”
邱居新面无表情伸出手：“邱居新。”
蔡居诚用力回握了一下：“蔡居诚。”
心里琢磨着既定对象不咸不淡的态度，蔡居诚吃了个定心丸，既然大家态度明确，目的一致，应该可以——合作愉快。
05
所以，两个人第一次独处时，蔡居诚十分开诚布公：“结婚前，我和你也不用约法三章了，约法一章就够了。”
“这点你必须同意，否则结婚这事，想都别想。”
邱居新安静地喝了口茶，面不改色地静候下文。
蔡居诚伸出食指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别碰我，滚远点。”
态度十分嚣张。
邱居新视若罔闻，回了个标志性的“嗯”。
06
领证那天风和日丽。
两位主角揣着一本带钢印的红本，出了门就直奔各自的上班地点。
不用戴戒指，不用报备，不用一起吃饭，不用考虑礼物，蔡居诚每天沉迷在加班的快乐里无法自拔。
加班一时爽，一直加班一直爽，好嗨哟！
幸福的日子持续将近两个月，某天蔡居诚正奋斗在报表的海洋里，私人手机来电。他想都没想抓起来接通，就听见电话里传出个温和的声音：“喂，是居诚吗？”
这谁？
“我是薛道柏。”对方自报家门。
薛叔？蔡居诚愣了愣，猜不到什么事会惊动到这位大佛。薛道柏也算得上是传奇人物，明月事件后，为集团储备实力，走向辉煌立下汗马功劳。那日在萧疏寒家里，一顿家宴下来， 蔡居诚已经看得十分清楚，饶是萧疏寒也得敬薛道柏三分，真正能和这位大大分庭抗礼的，估计只有他岳叔。
嘴上极客气地应了几句，蔡居诚恭敬等着答案揭晓。
薛道柏为人和气，业内有名的长袖善舞，此刻他语调含笑，说的内容却很尖锐：“居诚啊，你和阿新已经是事实婚姻，有时候也别太过了啊。”
“有空也该一起露露脸。”
不等蔡居诚反应，他接着说道：“挂了，我会一样复述给阿新的。”
嗯？您老人家啥意思？
回答蔡居诚的只有“嘟嘟”的盲音。
07
从懵逼中回过神，蔡居诚有些无力地想，真是人老姜辣，看来几位师叔是见不得他们各自浪里个浪，给他们发黄牌呢。
邱居新的信息很快来了，一个时间，一个地点，一个定位，再加一个门锁密码。
言简意赅，雷厉风行。
婚后60天，两位新人终于又见了一面。
邱居新示意蔡居诚坐到餐桌另一边，随即把一张清单推到蔡居诚面前。
蔡居诚困惑地拿起来一看，上面是手写字，而且平心而论，写得齐整好看，颇有几分风骨。
打眼一扫，上面列了十几项内容，包括：
1、备忘录添加结婚纪念日（X月X日）
2、微信对话置顶，并修改昵称（居诚）
3、通讯录互存电话号码，并设置备注（宝宝）
4、每天戴结婚戒指
……
有点常识的都知道，这些都是普通情侣之间的常见套路，但、是，他和邱居新是普通情侣吗？！
无视蔡居诚黑脸，邱居新语气如常：“薛叔说，他也给你打了电话，一样的内容。”
“可是我们说——”蔡居诚一拍桌子，抬高嗓门想要反驳，话没说完，被邱居新抬手打断。
“你的要求，是，别碰你，滚远点。”邱居新从容开口，“这些行为，都只是手机上的操作。我想，这并没有打破你的约法一章。”
蔡居诚觉得最后几个字，眼前这王八蛋肯定加重了语气。
心里窝火得很，他忍无可忍地蹭一下站起来，喷人的话到嘴边，又被眼前人冷漠的眼睛给堵了回去——只是手机上的操作，谁会在意呢？
天知地知，你知我知，偶尔叔叔们知，两全其美，多方共赢，何乐不为？
经历过社会大学的无情锤炼，而立之年稳步踏入婚姻殿堂的蔡居诚，终于让理智占据上风。
打开手机，他飞快地设置好所有事项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：“你记得我生日？”
“嗯。薛叔给我的资料上，有你的身份证号。”
蔡居诚撇撇嘴，挖苦道：“邱总真是过目不忘。”
邱居新没理他，见他操作完了，又递过来第二张纸。
“又是什么破玩意？”蔡居诚看了眼上面的数字，三行，每串都不太一样，第一串挺眼熟，他回忆了下，想起这是邱居新家的门锁密码。
邱居新看了他一眼，毫无情绪起伏地回答：“第一个是家里的门锁密码，第二个是我手机的解锁密码，第三个是我的支付密码。”
所以你给我这个是干嘛？！
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算是让蔡居诚彻底服气了，他扬起一抹狰狞的笑，咬牙切齿问：“所以，你不怕我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吗？”
邱居新很实在地回道：“嗯？这是我私人手机，公司的事，都在工作手机上。”
我可去你大爷的，我对你私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好吗！？
蔡居诚觉得自己已经在暴走边缘，只差轻轻一推，他就要把姓邱的打成麻花。
罪魁祸首很好心地补了一句：“这个，你不用给我。”
“那我，可、真、谢、谢、你、啊。”
看了眼蔡居诚青筋暴起的拳头，邱居新对眼前的危机完全无所谓。他点点头，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，礼貌地问：“你要吗？”
回应他的，自然是蔡居诚摔门而出，动作太大，连智能锁都开始滴滴报警。
08
想当初，岳道怀他们是怎么介绍邱居新来着？
哦，说他这个师弟、未来伴侣不善言辞，人闷嘴笨、相貌平平，也就业务能力比较能拿的出手。
蔡居诚靠着椅背长出一口气，心道当时真是不该轻信叔叔们的鬼话。
从相貌平平这点，就错得离谱——你家孩子相貌平平，能在街上一战，十分钟内引来搭讪无数啊？
去他妈的人闷嘴笨，几次交手下来，蔡居诚算是领教了，邱居新说话办事，滴水不漏，总能在蔡居诚爆发前一秒，又全身而退——能耐啊！
就好像刚才，明明他都准备把邱居新办了，偏被好心提醒：确定要和对方建立深层关系？
那不就是啪啪打自己的脸？
想到这里，蔡居诚忍不住再一次狠狠问候了一遍邱居新。
09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蔡居诚对这天晚上的错失良机，深感痛心。
有次情欲纾解后，他赌气地咬了口邱居新的脖子，郁闷地说：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这么有原则，你说套子在抽屉的时候，就该把你办了。”
机不可失时不再来，至理名言。